上世纪初,军阀混战,民不聊生。军阀如果打了胜仗,就搜刮民脂民膏来庆功;如果打了败仗,那些散兵浪人就离开了部队,沿途抢掠。怎么着都是老庶民不利。
大别山一带就有一股匪贼,人不多,才9个,全是从疆场上溃逃下来的军阀士兵,由一个绰号叫孙猴子的连长召集起来,占山为王。别看这伙人当兵接触不可,当起匪贼来却耀武扬威、心黑手狠。因为他们手中有枪,到老庶民家中抢器械,比狼群进羊圈叼羊羔还要轻松、随意。
孙猴子他们驻扎在山上的一个破庙里。山脚下有个村落,村里有个大户,户主叫林千墨,是个晚清秀才。这年冬天,林千墨家就被孙猴子他们抢过一次。
遭抢后,林千墨见这地方不安然,便将儿子儿媳都送到了城里,自己一小我留在家里。儿子儿媳劝他一道离开,他固执地不肯走。反正家中值钱的器械儿子都带进城了,他这一把老骨头,匪贼能拿他怎么样?
老头子太固执,儿子儿媳奈何不了他,只得由着他。
家里人离开后的第三天,寒风凛冽,雪花飘飘,匪贼又上门了。孙猴子他们进门时,林千墨正坐在太师椅上看书,眼都不抬一下,说:“看中什么器械,尽管拿吧。”他这是奚落匪贼呢,家中哪还有器械拿?
果真,孙猴子骂起来:“器械都被你转移到城里去了,我还拿个屁呀。”
林千墨仍然不昂首,冷冷地说:“既然知道没器械了,那还劳师动众干什么?回吧。”
孙猴子没走,一屁股在林千墨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,说:“我此次本来就不为器械而来,而是为林师长教师您而来。想请您帮我一个忙,为我相块坟地。”
林千墨这才抬开端来,哈哈一笑:“难道孙连长自知死期不远,急着择起坟地来?既然是择坟地,你找风水大师呀,找老夫干什么?”
孙猴子也不生气,赔着笑容说:“谁不知道师长教师就是方圆百里赫赫有名的风水大师啊。”他指了指林千墨手里拿的书,“别以为我不识字,师长教师正在看的,不就是《堪舆学》么?堪舆学就是风水学呀。”
孙猴子说得没错。虽然林千墨满腹经纶,但时事动荡,一向无用武之地。到晚年,他的兴趣发生转移,信任起宿命论来,主要精力全花在了研究《易经》和堪舆学上,特别是对堪舆学的研究堪称精进,邻近的风水大师都服他。不过,他很少随意马虎给人相风水,他给自己定了个规矩,只给两种人看风水:至善之人和至孝之人,而且为这两种人看风水全是免费。
林千墨见对方知道自己内情,便正色道:“你既然知道,想必也知道我的规矩。像你这样的人,你以为我会给你相坟地吗?”
孙猴子不以为耻,反而哈哈大笑:“我知道,我不在老师长教师给看风水的两种人之列。但老师长教师就没想过吗?你给我相坟地,就是为一方庶民积善性善啊。”
狗屁!林老师长教师还没发生发火,孙猴子解释起来,只要林千墨给他相了坟地,他急速闭幕手下所有的士兵,让人人各自回家乡安居乐业。这样一来,这一带再也没有匪患,老庶民就安然了。
这倒真是积善性善的工作,但孙猴子真的愿意闭幕匪贼?林千墨有些不信任:“什么样的人死了,对你这样重要?你宁愿为他要块好坟地,也不再当匪贼了?”
孙猴子说:“这个你就甭问。只要老师长教师帮我将坟地相出来了,我包管,我们这批人各自回家,再也不干扰津润当地庶民了。”
孙猴子信誓旦旦。林千墨一想,帮着相块坟地,就消除了当地的匪患,何乐而不为?他赞成了。
林千墨随孙猴子去了山上的破庙,但见到的全是活生生的匪贼,并没见到死人的尸首。没有死人,是谁需要坟地呢?
林千墨心中困惑,就问孙猴子。孙猴子照样那句话:“甭问谁要坟地,你将坟地相出来就是了。”
林千墨问:“那你要一块什么样的坟地呢?”
孙猴子说:“当然是将相之地呀。”
这下,林千墨摇起了头:“方圆百里,就一块将相之地,那里早已有主了,明朝一个姓李的大将军,几百年前就葬在那里。那里没法再做新的坟地。”
“中啊。能不能做坟地没紧要,你就帮我将那块地给相出来,告诉我它的具体位置。”
林千墨一愣:敢情这帮家伙不是要坟地埋死人,而是想让他帮着找出明朝李将军的坟墓?这伙匪贼莫不是想盗墓?
果真,孙猴子承认了:“明人不做暗事,直说了吧,我们就是惦念上了那个什么将军的墓地。据说,坟墓埋的时刻连墓堆都没留下,300多年来没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。埋得这么隐秘的坟墓,又是个大将军的,自然少不了陪葬的器械,所以兄弟们指望发点财。”
这怎么行?林千墨当然不能明着拒绝。他说,自己又不是李将军的后人,人家埋得那么隐秘的墓地,他怎么找获得呢?
林千墨这么一推托,孙猴子哈哈大笑起来:“林老师长教师跟我打忽略眼是吗?你确实不是李家后人,按理是不知道那个将军的墓地在哪里。然则,你在风水学上的研究可是很了得的,据说,那个将军埋的就是将相之地,你只要帮我将这一带的将相风水宝地找出来,不就找出了将军的墓地吗?”
孙猴子确实是个聪明人,他居然想到应用相风水来找古墓。这方法是挺准的,几年前,林千墨就看出,这里有一块将相之地,又据说明朝有一位将军埋在这一带,所以他早已猜到那是李将军的坟墓,也知道具体位置,但他仍然摇头,说:“将相之地,没有一定的道行是相不出来的。对堪舆学我只是业余爱好。研究不深,道行太浅,你照样找专业的风水大师吧。”
孙猴子不耐烦了:“实话跟你说,方圆百里内有点道行的风水大师只有三个,我全请来了,有两个已经被我毙掉了,就因为他俩的道行太浅,找不出那个地方。第三个是姓沈的,他哭哭啼啼地央求我饶他一命,说他们确实没有那个道行,而真正有那个道行的,只有你林老师长教师,虽说你不是风水大师,但对风水学的研究远在他们之上,而且,你深通易经八卦,按易经八卦图和风水学一观察,找出那块坟地不算难事,你现在就甭跟我谦虚了。”
孙猴子所说的那个姓沈的,林千墨熟悉,也算是大别山一带有名的风水大师,他对林千墨异常崇拜,经常登门叨教一些堪舆学上的常识,算得上是半个学生。想不到,关键时刻,林千墨的这半个学生,照样出卖了
师长教师
。
事已至此,林千墨索性表了态:“就算我找获得那块墓地,也弗成能帮你找。掘坟盗墓,有损阴德,我也算个读书人,你认为我会做那样的事吗?”
孙猴子恼了,眼一翻,伸手从身边的匪贼那儿拿过一杆长枪,“哗啦”一声拉了一下枪栓,瞪着林千墨问:“宁愿跟那两个风水大师陪葬也不找?”
林千墨一昂首一挺胸:“不找!老夫年近七十,活得也算够本了,和两个风水大师去做伴,路上还可以评论辩论一下堪舆学呢,不算寂寞。”
孙猴子见恫吓不了林千墨,将枪扔给了匪贼,阴笑起来:“老师长教师厉害呀,不怕死,好!然则,总有你怕的器械,兄弟们,将他拉出去吧。”
两个匪贼如狼似虎地上前将林千墨绑了,用一根绳子牵着,拉出了门。
出了破庙,上了山,一行人踏着薄薄的积雪,一向走到离破庙七八里地的一个山洼处才停下。那里有一个新挖出的洞口,皑皑白雪上堆了一堆新土,两个荷枪实弹的匪贼守在那里。
林千墨正不知孙猴子玩的是什么把戏,就见从洞口里钻出小我来,蓬头垢面,手里提着满满一畚箕泥土。那人一见林千墨,手里的畚箕“啪”的一声掉到地上,双膝一软,就给林千墨跪下了,结结巴巴地说:“林老师长教师,我对不住您啊。”
是那个姓沈的风水大师。他在干什么,在挖洞?看那畚箕里的泥土,半泥半沙,里面夹杂着大量冰碴,林千墨的眉头一会儿就皱了起来。半泥半沙的地质结构是不宜挖洞的,轻易塌方。更何况泥土里有那么多冰碴,说明这里的土层是渗水的,要不是天寒地冻将水都凝成了冰,在这里挖洞,洞早就塌了,沈师长教师也早就被活埋在洞里了。沈师长教师作为风水大师,难道连这点常识都不懂?
林千墨正要问沈师长教师,站在洞口的一个匪贼一鞭子抽在沈师长教师背上,骂起来:“磨蹭什么?赶紧进去挖!”沈师长教师赶紧倒掉畚箕里的土,又钻进洞里去了。看来,是匪贼硬逼着他挖洞,可匪贼们要挖这个洞干什么?
孙猴子措辞了:“林老师长教师,你看这个洞的位置,在你们风水学上,算是块什么地方呢?”
林千墨抬开端来,往对面看,前面就是青峰山,那山势如一把利剑,直指这儿。贰心中一惊,急速往右看,右边是一条盘山小路,小路拐了一个弯,正像一把朝这儿射箭的弓。往左看,左边是山的大豁口,冷风凛冽,直往这里灌。
在风水学上,无风无水才叫风水宝地。这儿,左有冷风,土里有积水,前有“穿心剑”,右有“断子弓”,恰是风水学上的大忌之地──绝后地啊!
孙猴子听林千墨一说,乐了:“这个沈大师找将相之地的道行不可,但找这块绝后地照样挺准的嘛。林老师长教师,请吧,这就是我让人帮你相的墓地了。”
两个匪贼闻言,将林千墨推进了洞里,然后将里面的沈师长教师拉了出来。孙猴子说:“林老师长教师,我给你一天的时间。一天内,你帮我找到那个将军的墓,我就安然地送你回家。你如果不找,或者找不到,对不起,到明天凌晨,我就叫兄弟们将这个洞给填了,这里就只能当你的坟墓了。”
林千墨大吃一惊,还来不及回话,就听沈师长教师在洞外说:“孙连长,我按你的要求做了,地也相了,洞也挖了,现在可以放我回家了吧?”没听到孙猴子回答,倒听到一声枪响。
接着,孙猴子冲林千墨喊了起来:“林老师长教师,我不能放沈师长教师走啊,他假如去告诉你儿子,你被埋在这里,你儿子来将你的尸首挖出去,这块绝后地你不就享受不到了吗?所以,假如你不帮我相地,就只能被埋在这里,而且谁也不知道这地方。你看着办吧。”
孙猴子确实狡猾,他抓住了林千墨的“七寸”。林千墨陷溺于堪舆学,对风水之说自然是十分迷信。他不怕死,最怕的就是死后葬在这么一块地方,这可是绝后地——按照风水学的说法,人死之后埋在绝后地里,不出三年,他的儿孙都得死,就完完全全地绝后了。
林千墨待在洞里急啊,沈师长教师已经被枪杀了,假如自己被埋在这里,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,他就只能永远占着这块绝后地了,那么,不就祸害了子孙后代吗?要想一向后,就只能帮孙猴子找出那个将军墓了。可帮着人家掘坟盗墓,那太缺德了啊。
林千墨是个老式读书人,他迷信风水,但更迷信道德,最终他将心一横,死这儿就死这儿吧,这都是命!但死之前,怎么着也要做个饱死鬼,也要拉几个垫背的。他冲洞外喊了起来:“要我帮你找将军墓可以,但总得让我吃饱了干活吧,我午饭都没吃呢。”
一听这话,孙猴子高兴了:“林老师长教师想通了?这才对嘛。要吃饭简单,我们这就回庙里去,大鱼大肉有的是。”
林千墨说:“回庙里去?那就不必了。往返十五六里山路,老夫我走不动。你让人去取些酒菜来,我就在这洞里吃吧,这洞里避风,暖和。”
只要林千墨赞成找出将军墓,孙猴子还有什么不照办的?他当即吩咐一个匪贼回庙里去取来酒菜,反正人人也都饿了,跟着一路吃点吧。
那个匪贼挑着满满一担熟菜和酒回来时,已近半下昼,众匪贼早饿坏了,跟着拥进洞里来。那洞深五尺,长一丈,是沈师长教师挖了三天才挖出来的,容纳这9个匪贼,倒也裕如。
林千墨才吃了一口菜就吐了出来:“这菜冷的,怎么吃?”天寒地冻,菜是从七八里地挑来的,哪有不冷的事理?
林千墨拿起了架子:“我这人习惯了,酒要温了喝,菜要热了吃,你们得帮我想办法。”
“行。”为了获得将军墓里的瑰宝,孙猴子算是言听计从。荒郊外外,无锅无灶,要想将冷菜弄热,当然只能用火烤了。孙猴子急速命令,让众匪贼到外面捡来干树枝,在洞里生火。
火堆烧起来了,盘盘碟碟的菜绕着火堆摆开,酒也倒进军用水壶里,吊在火堆上温着。洞里一会儿就温暖起来,四壁上的冰碴被火烤化了,慢慢地向外渗水。
林千墨细酌慢品,这顿酒喝到天擦黑才算作罢,他放下酒壶站起来,腿还没迈呢,人就歪下去了。孙猴子见天已黑下来,在这晚上相地,也看不清楚啊,有心想让世人暂时回庙里去。林千墨大着舌头措辞了:“别,那地方我熟着呢,闭着眼睛都找获得。我现在只是头有点晕,等我眯一会儿,酒劲过了,就领你们找去。”
孙猴子想了想,别等林千墨酒醒后变卦了,打铁趁热吧。索性,大伙儿在洞里窝着,毕竟里面没有风雪,还有火堆烤着,暖和。
火很旺,暖融融的,林千墨一会儿就睡着了。众匪贼被这火堆烤着,也逐渐有了睡意,都就地歪下了,只留一个小匪贼看着火堆,不时到外面捡点树枝,添焚烧。还没到半夜呢,那个出去捡树枝的小匪贼就听洞那儿传来一声闷响,脚下的地也轻轻颤了一下。他往洞的偏向望,已经看不到洞口的火光,等他跑回来时,哪里还看获得洞口。全部洞全塌了,里面的9小我──林千墨和8个匪贼,全被埋在了洞里。
林千墨预感得没错,绝后地是不宜挖洞的,那洞深五尺,长一丈,之所以没有塌下来,完全是泥土中的水分被冻结了的缘故。火堆烤了几个小时后,冰一化,顶就塌了,所有人都被活埋在了里面。
那个小匪贼没有对象,全靠双手十指刨挖,他刨挖了一阵子,指头就流了血,才挖出脸盆那么大一块地方。他想,以他一己之力救不了人人,等他将泥土扒开,里面的人早就死了。人人本就是乌合之众,也没有多深的
情感
,那个小匪贼放弃了,独自离开,投奔其余山头当匪贼去了。
林千墨就这样死了,他的儿子一向没能找到他的下落。好在自此之后,当地再也没有匪患。
8年后,林千墨的儿子开的布庄已经遍布鄂赣皖三省,家大业大,人丁兴旺,子孙举座。那一年,远在百里之外的宿松县清剿了一窝匪贼,被活捉的匪贼中就有那个捡树枝侥幸逃得一命的小匪贼,他供出了林千墨的葬身之地,林千墨的家人才将白叟家的尸骨从那块绝后地中移了出来。
可见,风水之说也不那么准确。按风水之说,葬在绝后地,其家人将在三年内灭门绝户,林千墨被埋在绝后地里整整8年,他的子孙一个没死,反而非分特别兴旺;但要说风水之说不灵验,那也是瞎扯,你瞧,被埋在绝后地里的那8个匪贼,不全都绝后了吗?他们只是从疆场上逃跑的士兵,全部没有娶亲生子,这一死,哪有后人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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